美酒名城

画境绵竹

近日，市政协组织编辑的绵竹文史资料选辑（第36辑）《美酒名城 画境绵竹》已正式出版。即日起，市政协微信公众号将向大家持续推送《美酒名城 画境绵竹》这本书的内容，为传承弘扬民族历史文化，讲好绵竹故事，展示绵竹形象贡献政协力量。

(第二十七期)

第三章 寻茶问道

绵竹茶馆今昔

作为身处产茶区的绵竹人来说，坐茶馆品茶就是生活的一种常态。不管是在绵竹的城市、乡村甚至村街，都可以找到茶铺的影踪。据不完全统计，绵竹县城内大大小小的茶铺至少在五百家以上。喜欢喝坝坝茶的可以去双忠祠、人民公园、剑南老街等地。既可以品尝传统盖碗茶，也可以选择玻璃杯、瓷杯泡茶。

一、盖碗茶与茶博士

盖碗茶，是成都最先发明并独具特色。所谓盖碗茶，包括茶盖、茶碗、茶船子三部分，故称盖碗或三炮台。盖碗茶又称“三才碗”，盖为天、托为地、碗为人。茶船子，又叫茶舟，即承受茶碗的茶托子。这种特有的饮茶方式逐步由巴蜀向四周地区浸润发展，后世就遍及于整个南方。

在过去，跑堂并提壶泡茶、掺开水的堂倌，雅称“茶博士”，这可是老茶铺的核心和灵魂人物。茶博士的来历，应该是指堂倌熟悉茶叶茶名、性能、产地及相关典故等，具有丰富的茶叶知识。除此之外，因为茶馆是服务行业，三教九流的茶客应有尽有。本地人或是外地人，生意人或是政府官员，茶博士一看便知，这就需要阅历了。

茶博士倒茶功夫了得，一把铜壶装满开水有十来斤，茶博士在茶客间来回穿梭，有时还卖弄点本事：离老远倒茶这叫“仙人过桥”；从茶客头上弄个险，但又滴水不撒这叫“雪花盖顶”；左右手各执一壶同掺一碗茶这叫“二龙戏珠”；水满手不停，小拇指轻轻一勾，茶盖便稳稳地扣上碗口，名曰“海底捞月”，让人叹为观止。茶博士的动作一气呵成，绝不矫揉造作。

川人使用茶盖还有其特殊的讲究：品茶之时，茶盖置于桌面，表示茶杯已空，茶博士会很快过来将水续满；茶客临时离去，将茶盖扣置于竹椅之上，表示人未走远，少时即归，自然不会有人侵占座位，跑堂也会将茶具、小吃代为看管。这盖碗茶既有四川特产花茶的持久香味，又有茶碗、茶盖和茶船三件套的派头。左手端起盖碗茶，右手揭开茶盖，用茶盖边缘轻轻地撇去茶碗里的泡沫，细细地抿上一口茶汤，含在嘴里打两个转再缓缓地咽下去。那派头，就跟民国的遗老遗少似的，这也算是茶文化的遗存吧。

◎剑南老街古戏台茶馆

在老茶铺里，茶馆的座位有高桌高凳与矮桌矮椅两种。高桌高凳，喝茶时只能正襟危坐，如果有朋友三四聊天或者打扑克，倒还轻松些，如果一人枯坐在那里喝茶，单纯地喝茶，肯定就坐不住了。矮桌矮椅倒是方便，如果配上四川盆地的马扎子躺椅，在室外的昏昏太阳下打会盹，品阵子茶，那日子可真是舒坦。

二、逵鸿茶馆和吉星园

民国时期，绵竹县城最出名的茶馆就是位于南街的逵鸿茶馆和吉星园。这两个茶馆有着不同的茶客。革命先烈王干青喜欢在吉星园喝茶，每次都为上座。所以，一些思想比较进步的人也就成了这个茶铺的常客。他们经常在这儿议论国事，因此老百姓给吉星园起了个外号叫“戥子秤”，指这个茶馆成了衡量时政是非的一杆秤。逵鸿茶馆就不同了，是袍哥大爷赵祝三爱坐的地方，所以来这里喝茶的全是些袍哥大爷、三教九流、社会上横行霸道的人。后来，王干青借赵祝三邀请其到逵鸿茶馆喝茶讲理之际，狠狠地训斥了赵祝三一番，还用手中的长烟杆打得赵祝三抱头鼠窜。由于王干青是社会知名贤达，曾为省政府议员、刘湘绥靖公署顾问，在地方上享有很高威望。赵祝三自知理亏，特意在何家酱园办了桌上等的宴席向王干青赔礼道歉。

绵竹地下党员周清和，在个人自传中也曾谈到关于逵鸿茶馆的一些事情。1948年12月底，原川北工委负责人王朴安以商人身份打扮来绵，由党内交通员钟士疆同志接转了关系。周清和与王朴安在绵竹县城逵鸿旅馆（兼茶馆）接头。外人只知道王朴安是周清和在成都读书期间的老师，后改行经商。此次来绵竹，找原有关系打听筹办烟酒运销事宜。逵鸿旅馆相当于成都华人茶园，各种大型交易均在此集中。周清和两人在那里神色自若地交换情报，全用暗语贯以鼻音，只有他们能听见。倘若一有形迹可疑的人稍微靠拢，他们便像气候突变的寒暑表一样，马上转移话题。

三、茶馆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

通过逵鸿茶馆和吉星园的民国轶事，我们可以发现茶馆正如成都作家李劼人所言，在生活中具有三种作用：

一是各业交易的市场。货色并不必拿去，只需要买主卖主走到茶铺里，有当经纪的来同你们做买卖，说行市；这是有一定的街道，一定的茶，差不多还有一定的时间。这种茶铺的数目并不太多。

二是集会和评理的场所。不管是固定的神会、善会。或是几个人几十个人要商量什么好事或歹事的临时约会，大抵都约在一家茶铺里，可以彰明较著地讨论、商议、乃至争执；要秘密话。只管用内行术语或者切口，也没人来过问。假使你有了口角是非，必要分个曲直，争个面子，而又不喜欢打官司，或是作为打官司的初步，那你尽可邀约一些人，相约到茶铺来。如果有一方势力强点，一方势力弱点，这理很好评，气势汹汹地吵一阵，由所谓中间人两面敷衍一阵，再把势弱的一方数说一阵，就算他的理输了。输了，也用不着赔礼道歉，只将两方几桌或十几桌的茶钱一并开销了事。如果两方势均力敌，而都不愿认输，则中间人便也不说话，让你们吵，吵到不能下台，让你们打。打烂了茶馆的茶碗、板凳，当然得由吃亏的一方如数赔偿。旧时茶铺，对于讲理信的打架并不排斥，因为在赔偿阶段，他们可以顺便把藏在柜房桶里的陈年破烂茶碗也拿出来充数。

三是茶铺曾普遍地作为中等以下人家的客厅或休息室，不过只限于男性使用。

四、茶馆在社会生活中的变迁

现在茶馆仍然具有这种功能，不少人在街头巷尾相遇告别时，仍然会说：“改天，我请你喝茶。”所谓喝茶，不过是在茶铺聊天娱乐的代名词。旧时下等人无所谓会客与休息地方，需要茶铺，也不必说。中等人家，纵然有堂屋，堂屋之中，有桌椅，或者竟有所谓客厅书房，家里也有茶壶茶碗，也有泡茶送茶的什么人；但是都习惯了，客来，顶多说几句话，假使认为是朋友，就要约你去吃茶。

这其间有三层好处。一是可以提高嗓子，无拘无束地畅谈，不管你说的是家常话，要紧话，或是骂人，或是谈故事，你尽可不必顾忌旁人，旁人也断然不会顾忌你。二是无论春夏秋冬，假使你喜欢打赤膊，你只管脱光，比在人家里自由得多；三是如你无话可说，尽可做自己的事，无事可作，尽可抱着膝头去听隔座人谈论，较之百无聊赖地枯坐家中，既可以逍遥辰光，又可以听新闻，广见识，而所谓吃茶，只不过存名而已。

茶铺作为交易场所，这种功能还在，不过仅限于高档茶楼了。生意人交谈时需要安静，因此茶楼得提供雅间，便于保守商业秘密。茶铺作为谈判讲理的场所，这种功能已经消失了。现在是法治社会，利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已经成为常态。我们在电视上看社会新闻，在节目的最后，经常会听见被采访者说：“下一步，我们将考虑走司法途径，为自己讨说法。”过去茶铺作为讲理场所存在，是因为巴蜀大地大量地存在着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的袍哥势力。现在袍哥已经被赶进了历史的故纸堆，自然这种恃强凌弱的讲理方式，也不受人待见了。

不过无论如何变化，茶铺作为信息的集散地始终存在。一些老人喜欢喝茶，每天中午吃过午饭，必然会约上三朋四友去茶铺喝茶。他们不喜欢打牌，在茶铺消磨时间只有聊天看手机。这些年过古稀的老人，经历都很曲折，每个人的故事都有一箩筐，自然每天都有人争着畅谈自己的峥嵘岁月了。

如今，茶博士多由女服务员承担。她们不需要“一手提着铮亮的茶壶，一手卡着一大摞茶具”游走于茶桌之间，也不需要表演“仙人过桥”“雪花盖顶”等茶道，自然就使茶馆减少了一些观赏性。不过，那些爱泡茶馆的老茶客，还是一大清早就直奔茶馆，一直泡到太阳落山茶馆打烊，才肯心满意足地回家。你如果叫他在家里喝茶，他肯定不答应，因为家里再热闹，也营造不出茶馆那种氛围。（文／彭忠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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